日期:2022-05-25
这是《伊利亚特》作品教学课外资料,是优秀的教学案例文章,供老师家长们参考学习。
第一卷
歌唱吧,女神!歌唱裴琉斯之子阿基琉斯的愤怒——
他的暴怒招致了这场凶险的灾祸,给阿开亚人带来了受之不尽的苦难,将许多豪杰强健的魂魄打入了哀地斯,而把他们的躯体,作为美食,扔给了狗和兀鸟,从而实践了宙斯的意志,从初时的一场争执开始,当事的双方是阿特柔斯之子、民众的王者阿伽门农和卓越的阿基琉斯。
是哪位神祗挑起了二者间的这场争斗?是宙斯和莱托之子阿波罗,后者因阿特桑斯之子侮辱了克鲁塞斯,他的祭司,而对这位王者大发其火。他在兵群中降下可怕的瘟疫,吞噬众人的生命。为了赎回女儿,克鲁塞斯曾身临阿开亚人的快船,带着难以数计的财礼,手握黄金节杖,杖上系着远射手阿波罗的条带,恳求所有的阿开亚人,首先是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,军队的统帅:“阿特柔斯之子,其他胫甲坚固的阿开亚人!但愿家住俄林波斯的众神答应让你们洗劫普里阿摩斯的城堡,然后平安地回返家园。请你们接受赎礼,交还我的女儿,我的宝贝,以示对宙斯之子、远射手阿波罗的崇爱。”
其他阿开亚人全都发出赞同的呼声,表示应该尊重祭司,收下这份光灿灿的赎礼;然而,此事却没有给阿特柔斯之子阿伽门农带来愉悦,他用严厉的命令粗暴地赶走了老人:“老家伙,不要再让我见到你的出现,在这深旷的海船边!现在不许倘留,以后也不要再来——否则,你的节杖和神的条带将不再为你保平信安!我不会交还这位姑娘;在此之前,岁月会把她磨得人老珠黄,在远离故乡的阿耳戈斯,我的房居,她将往返穿梭,和布机作伴,随我同床!走吧,不要惹我生气,也好保住你的性命!”
他如此一顿咒骂,老人心里害怕,不敢抗违。他默默地行进在涛声震响的滩沿,走出一段路后,开始一次又一次地向王者阿波罗、美发菜托的儿子祈愿:“听我说,卫护克鲁塞和神圣的基拉的银弓之神,强有力地统领着忒奈多斯的王者,史鸣修斯,如果,为了欢悦你的心胸,我曾立过你的庙宇,烧过裹着油脂的腿件,公牛和山羊的腿骨,那就请你兑现我的祷告,我的心愿:让达奈人赔报我的眼泪,用你的神箭!”
他如此一番祈祷,福伊波斯·阿波罗听到了他的声音。身背弯弓和带盖的箭壶,他从俄林波斯山巅直奔而下,怒满胸膛,气冲冲地一路疾行,箭枝在背上铿锵作响——他来了,像黑夜降临一般,遥对着战船蹲下,放出一枝飞箭,银弓发出的声响使人心惊胆战。他先射骡子和迅跑的狗,然后,放出一枝撕心裂肺的利箭,对着人群,射倒了他们;焚尸的烈火熊熊燃烧,经久不灭。
一连九天,神的箭雨横扫着联军。及至第十天,阿基琉斯出面召聚集会——白臂女神赫拉眼见着达奈人成片地倒下,生发了怜悯之情,把集会的念头送进了他的心坎。当众人走向会场,聚合完毕后,捷足的阿基琉斯站立起来,在人群中放声说道:“阿特柔斯之子,由于战事不顺,我以为,倘若尚能幸免一死,倘若战争和瘟疫正联手毁灭阿开亚人,我们必须撤兵回返。不过,先不必着忙,让我们就此问问某位通神的人,某位先知,哪怕是一位释梦者——因为梦也来自宙斯的神力——让他告诉我们福伊波斯·阿波罗为何盛怒至此,是因为我们忽略了某次还愿,还是某次丰盛的祀祭;如果真是这样,那么,倘若让他闻到烤羊羔和肥美的山羊的熏烟,他就或许会在某种程度上中止瘟疫带给我们的磨难。”
阿基琉斯言毕下座,人群中站起了塞斯托耳之子卡尔卡斯,释辨鸟踪的里手,最好的行家。他博古通今,明晓未来,凭藉福伊波斯·阿波罗给他的卜占之术,把阿开亚人的海船带到了伊利昂。怀着对众人的善意,卡尔卡斯起身说道:“阿基琉斯,宙斯钟爱的壮勇,你让我卜释,远射手、王者阿波罗的愤怒,我将谨遵不违。但是,你得答应并在我面前起誓,你将真心实意地保护我,用你的话语,你的双手。我知道,我的释言会激怒一位强者,他统治着阿耳吉维人,而所有的阿开亚兵勇全都归他指挥。对一个较为低劣的下人,王者的暴怒绝非儿戏。即使当时可以咽下怒气,他仍会把怨恨埋在心底,直至如愿以偿的时候。认真想想吧,你是否打算保护我。”
听罢这番话,捷足的阿基琉斯答道:“勇敢些,把神的意思释告我们,不管你知道什么。我要对宙斯钟爱的阿波罗起誓——那位你,卡尔卡斯,在对达奈人卜释他的意志时对之祈祷的天神——只要我还活着,只要还能见到普照大地的阳光,深旷的海船旁就没有人敢对你撒野。没有哪个达奈人敢对你动武,哪怕你指的是阿伽门农,此人现时正自诩为阿开亚人中最好的雄杰!”
听罢这番话,好心的卜者鼓起勇气,直言道:“听着,神的怪罪,不是因为我们没有还愿,也不是因为没有举行丰盛的祀祭,而是因为阿伽门农侮辱了他的祭司,不愿交还他的女儿并接受赎礼。因此,神射手给送来了苦痛,并且还将继续折磨我们。他将不会消解使达奈人丢脸的瘟疫,直到我们把那位眼睛闪亮的姑娘交还她的亲爹,没有代价,没有赎礼,还要给克鲁塞赔送一份神圣而丰厚的牲祭。这样,我们才可能平息他的愤怒,使他回心转意。”
卡尔卡斯言毕下座,人群中站起了阿特柔斯之子,统治着辽阔疆域的英雄阿伽门农。他怒气咻咻,黑心里注满怨愤,双目熠熠生光,宛如燃烧的火球,凶狠地盯着卡尔卡斯,先拿他开刀下手:“灾难的预卜者!你从未对我说过一件好事,却总是乐衷于卜言灾难;你从未说过吉利的话.也不曾卜来一件吉利的事。现在,你又对达奈人卜释起神的意志,声称远射神之所以使他们备受折磨,是因为我拒不接受回赎克鲁塞伊丝姑娘的光灿灿的赎礼。是的,我确实想把她放在家里;事实上,我喜欢她胜过克鲁泰奈斯特拉,我的妻子,因为无论是身段或体形,还是内秀或手工,她都毫不差逊。尽管如此,我仍愿割爱,如果此举对大家有利。我祈望军队得救,而不是它的毁灭。不过,你们得给我找一份应该属于我的战礼,以免在所有的阿耳吉维人中,独我一人缺少战争赐给的荣誉——这,何以使得?你们都已看见,我失去了我的战礼。”
听罢这番话,捷足的战勇、卓越的阿基琉斯答道:“阿特柔斯之子,最尊贵的王者,世上最贪婪的人——你想过没有,眼下,心胸豪壮的阿开亚人如何能支给你另一份战礼?据我所知,我们已没有大量的库存;得之于掠劫城堡的战礼都已散发殆尽,而要回已经分发出去的东西是一种不光彩的行径。不行。现在,你应该把姑娘交还阿波罗;将来,倘若宙斯允许我们荡劫墙垣精固的特洛伊,我们阿开亚人将以三倍、四倍的报酬偿敬!”
听罢这番话,强有力的阿伽门农答道:“不要耍小聪明,神一样的阿基琉斯,不要试图胡弄我,虽然你是个出色的战勇。你骗不了我,也说服不了我。你想干什么?打算守着你自己的战礼,而让我空着双手,干坐此地吗?你想命令我把姑娘交出去吗?不!除非心胸豪壮的阿开亚人给我一份新的战礼,按我的心意选来,如我失去的这位一样楚楚动人。倘若办不到,我就将亲自下令,反正得弄到一个,不是你的份儿,便是埃阿斯的,或是俄底修斯的。我将亲往提泉—动怒发火去吧,那位接受我造访的伙计!够了,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议。现在,我们必须拨出一条乌黑的海船,拖人闪光的大海,配备足够的桨手,搬上丰盛的祀祭——别忘了那位姑娘,美貌的克鲁塞伊丝。须由一位首领负责解送,或是埃阿斯,或是伊多墨纽斯,或是卓越的俄底修斯也可以是你自己,裴琉斯之子,天底下暴戾的典型以主持牲祭,平息远射手的恨心。”
听罢这番话,捷足的阿基琉斯恶狠狠地看着他,吼道:“无耻,彻头彻尾的无耻!你贪得无厌,你利益熏心!凭着如此德性,你怎能让阿开亚战勇心甘情愿地听从你的号令,为你出海,或全力以赴地杀敌?就我而言,把我带到此地的,不是和特洛伊枪手打仗的希愿。他们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,从未抢过我的牛马,从未在土地肥沃。人了强壮的弗西亚糟蹋过我的庄稼。可能吗?我们之间隔着广阔的地域,有投影森森的山脉,呼啸奔腾的大海。为了你的利益——真是奇耻大辱——我们跟你来到这里,好让你这狗头高兴快慰,好帮你们——你和墨奈劳斯——从特洛伊人那里争回脸面!对这一切你都满不在乎,以为理所当然。现在,你倒扬言要亲往夺走我的份子,阿开亚人的儿子们给我的酬谢——为了她,我曾拼命苦战。每当我们攻陷一座特洛伊城堡,一个人财两旺的去处,我所得的战礼从来没有你的丰厚。苦战中,我总是承担最艰巨的任务,但在分发战礼时,你总是吞走大头,而我却只能带着那一点东西。那一点受我珍爱的所得,拖着疲软的双腿,走回海船。够了!我要返回家乡弗西亚——乘坐弯翘的海船回家,是一件好得多的美事。我不想忍声吞气,呆在这里,为你积聚财富,增添库存!”
听罢这番话,民众的王者阿伽门农答道:“要是存心想走,你就尽管溜之大吉!我不会求你留在这里,为了一己私利。我的身边还有其他战勇,他们会给我带来荣誉——当然,首先是宙斯,他是我最强健的护佑。宙斯钟爱的王者中,你是我最痛恨的一个;争吵、战争和搏杀永远是你心驰神往的事情。如果说你非常强健,那也是神赐的厚礼。带着你的船队,和你的伙伴们一起,登程回家吧;照当你的王者,统治慕耳弥冬人去吧!我不在乎你这个人,也不在乎你的愤怒。不过,你要记住我的警告:既然福伊波斯·阿波罗要取走我的克鲁塞伊丝,我将命令我的伙伴,用我的船只,把她遣送归还。但是,我要亲往你的营棚,带走美貌的布里塞伊丝,你的战礼。这样,你就会知道,和你相比,我的权势该有多么莽烈!此外,倘若另有犯上之人,畏此先例,谅他也就不敢和我抗争,平享我的威严。”
如此一番应答,激怒了裴琉斯的儿子。多毛的胸腔里,两个不同的念头争扯着他的心魂:是拔出胯边锋快的铜剑,撩开挡道的人群,杀了阿特柔斯之子,还是咽下这口怨气,压住这股狂烈?正当他权衡着这两种意念,在他的心里和魂里,从剑鞘里抽出那柄硕大的铜剑,雅典娜从天而降——白臂女神赫拉一视同仁地钟爱和关心着他俩,故而遣她下凡——站在裴琉斯之子背后,伸手抓住他的金发,只是对他显形,旁人全都一无所见。惊异中,阿基琉斯转过身子,一眼便认出了帕拉丝·雅典娜——那双闪着异样光彩的眼睛。他开口说话,用长了翅膀的言语:“带埃吉斯的宙斯的孩子,为何现时降临?想看看阿特柔斯之子,看看阿伽门农的骄横跋扈吗?告诉你——我以为,老天保佑,此事终将成为现实:此人的骄横将会送掉他的性命!”
听罢这番话,灰眼睛女神雅典娜答道:“我从天上下来,为的是平息你的愤怒,但愿你能听从我的劝言。白臂女神赫拉给了我这趟差事,因她一视同仁地钟爱和关心着你俩。算了吧,停止争斗,不要手握剑把,虽然你可出声辱骂,让他知道事情的后果。我有一事相告,记住,此事定将成为现实:将来,三倍于此的光灿灿的礼物将会放在你的面前,以抵销他对你的暴虐。不要动武,听从我俩的规劝。”
听罢这番话,捷足的阿基琉斯答道:“女神,我完全遵从——只要你们二位有所指令,凡人必须服从,尽管怒满胸怀。如此对他有利。一个人,如果服从神的意志,神也就会听到他的祈愿。”
言罢,他用握着银质柄把的大手将硕大的铜剑推回剑鞘,不想违抗雅典娜的训言。女神起程返回俄林波斯,带埃吉斯的宙斯的宫殿,和众神聚首相见。
其时,裴琉斯之子再次对阿特桑斯之子亮开嗓门,夹头夹脑地给他一顿臭骂,怒气分毫不减:“你这嗜酒如命的家伙,长着恶狗的眼睛,一颗雌鹿的心!你从来没有这份勇气,把自己武装,和伙伴们一起拼搏,也从未汇同阿开亚人的豪杰,阻杀伏击。在你眼里,此类事情意味着死亡;与之相比,巡行在宽阔的营区,撞见某个敢于和你顶嘴的壮勇,下令夺走他的战礼——如此作为,在你看来,才算安全。痛饮兵血的昏王!你的部属都是些无用之辈,否则,阿特柔斯之子,这将是你最后一次霸道横行!这里,我有一事奉告,并要对它庄严起誓,以这支权杖的名义——木杖再也不会生出枝叶,因为它已永离了山上的树干;它也不会再抽发新绿,因为铜斧已剥去它的皮条,剔去它的青叶。现在,阿开亚人的儿子们把它传握在手,按照宙斯的意志,维护世代相传的定规。所以,这将是一番郑重的誓告:将来的某一天,阿开亚人的儿子们,是的,全军将士都会翘首盼望阿基琉斯;而你,眼看着士兵们成堆地倒死在杀人狂赫克托耳手下,虽然心中焦恼,却只能仰天长叹。那时,你会痛悔没有尊重阿开亚全军最好的战勇,在暴怒的驱使下撕裂自己的心怀!”
言罢,裴琉斯之子把金钉嵌饰的权杖扔在地上,弯身下坐;对面,阿特柔斯之子怒火中烧,恶狠狠地盯着他。其时,口才出众的奈斯托耳在二者之间站立,嗓音清亮的普洛斯辩说家,谈吐比蜂蜜还要甘甜。老人已经历两代人的消亡,那些和他同期出生和长大的人以及他们的后代,在神圣的普洛斯;现在,他是第三代人的王权。
怀着对二位王者的善意,他开口说道:“天呢,巨大的悲痛正降临到阿开亚大地!要是听到你俩争斗的消息——你们,达奈人中最善谋略和最能搏战的精英,普里阿摩斯和他的儿子们将会何等的高兴;特洛伊人会放声欢笑,手舞足蹈!听从我的劝导吧,你俩都比我年轻。过去,我曾同比你们更好的人交往,他们从来不曾把我小看。其后,我再也没有,将来也不会再见到那样的人杰,有裴里苏斯、兵士的牧者德鲁阿斯。开纽斯和厄克萨底俄斯,还有神一样的波鲁菲摩斯以及埃勾斯之子、貌似天神的塞修斯——大地哺育的最强健的一代。这些最强者曾和栖居山野的另一些最强健的粗野的生灵鏖战,把后者杀得尸首堆连。
我曾和他们为伍,应他们的征召,从遥远的故乡普洛斯出发,会聚群英。我活跃在战场上,独挡一面。生活在今天的凡人全都不是他们的对手。然而,他们倾听我的意见,尊重我的言谈。所以,你们亦应听从我的劝解,明智者应该从善如流。你,阿伽门农,尽管了不起,也不应试图带走那位姑娘,而应让她呆在那里;阿开亚人的儿子们早已把她分给他人,作为战礼。至于你,裴琉斯之子,也不应企望和一位国王分庭抗礼;在荣誉的占有上,别人得不到他的份子,一位手握权杖的王者,宙斯使他获得尊荣。尽管你比他强健,而生你的母亲又是一位女神,但你的对手统治着更多的民众,权势更猛。阿特柔斯之子,平息你的愤怒;瞧,连我都在求你罢息对阿基琉斯的暴怒——在可怕的战争中,此人是一座堡垒,挡护着阿开亚全军。”
听罢这番话,强有力的阿伽门农答道:“我承认,老人家,你的话条理分明,说得一点不错。但是,此人想要凌驾于众人之上,试图统治一切,王霸全军,对所有的人发号施令。然而,就有这么一位,我知道,咽不下这口气!虽然不死的神祗使他成为枪手,但却不曾给他肆意谩骂的权利!”
听罢这番话,卓越的阿基琉斯恶狠狠地盯着他,答道:“好家伙!倘若我对你惟命是从,而不管你是否在信口开河,那么,人们就会骂我,骂我是胆小鬼和窝囊废。告诉别人去做这做那吧,不要再对我发号施令!阿基琉斯再也不想听从你的指挥。此外,我还有一事相告,并要你牢记在心:我的双手将不会为那位姑娘而战,既不和你,也不和其他任何人打斗。你们把她给了我,你们又从我这边带走了她。但是,对我的其他财物,堆放在飞快的黑船边,不经我的许可,你连一个指儿都不许动。不信的话,你可以放手一试,也好让旁人看看,顷刻之间,你的黑血便会喷洗我的枪头!”
就这样,俩人出言凶暴,舌战了一场后,站起身子,解散了这次阿开亚人的集会,在云聚的海船旁。裴琉斯之子返回营棚和线条匀称的海船,同行的还有墨诺伊提俄斯之子和他们的伙伴。与此同时,阿特柔斯之子传令拖船,把一条快船拖下大海,配拨了二十名桨手,让人抬着祭神的奠物,丰足的牲品,手牵着美貌的克鲁塞伊丝,登上木船;精明能干的俄底修斯同行前往,作为督办。
一切收拾停当,海船朝着洋面驶去。滩沿上,阿特柔斯之子传令全军洁身祭神。他们洗去身上的污浊,把脏物扔下大海,供上丰盛的祭品,在荒漠大洋的边岸,用肥壮的公牛和山羊,祝祭神明阿波罗;熏烟挟着阵阵的香气,袅绕着升上青天。
就这样,他们在军营里奔走忙碌。但是,阿伽门农却无意停止争斗,也不曾忘记先时对阿基琉斯发出的威胁,命令塔耳苏比俄斯和欧鲁巴忒斯,他的两位使者和勤勉的助手:“去吧,速往裴琉斯之子阿基琉斯的营棚,牵回美貌的布里塞伊丝。倘若他不让你们执令,我将亲往带走那位姑娘,引着大队的兵勇,从而大大加重他的悲难。”
言罢,他遣走使者,严酷的命令震响在二位的耳畔。他们行进在拥抱荒漠大海的滩沿,违心背意,来到慕耳弥冬人的营区和海船边,发现阿基琉斯正坐在他的营棚和乌黑的海船旁,板着脸,使者的到来没有使他产生丝毫的悦念。怀着恐惧和敬畏之情,二位静立一边,既不说话,也没有发问。然而,阿基琉斯心里明白,开口说道:“欢迎你们,信使,宙斯和凡人的使者。来吧,走近些。在我眼里,你俩清白无辜——该受责惩的是阿伽门农,是他派遣二位来此,带走布里塞伊丝姑娘。去吧,高贵的帕特罗克洛斯,把姑娘领来,交给他们带走。但是,倘若那一天真的来到我们中间——那时,全军都在等盼我的出战,为众人挡开可耻的毁灭——我要二位替我作证,在幸福的神祗面前,在凡人、包括那位残忍的王者面前。毫无疑问,此人正在有害的狂怒中煎熬,缺乏瞻前顾后的睿智,无力保护苦战船边的阿开亚兵汉。”
帕特罗克洛斯得令而去,遵从亲爱的伴友,以营棚里领出美貌的布里塞伊丝,交给二位带走,后者动身返回营地,沿着阿开亚人的海船;姑娘尽管不愿离去,也只得曲意跟随。阿基琉斯悲痛交加,睁着泪水汪汪的眼睛,远离着伙伴,独自坐在灰蓝色大洋的滩沿,仁望着渺无垠际的海水,一次次地高举起双手,呼唤着他的过来:“我的母亲,既然你生下一个短命的儿郎,那俄林波斯山上炸响雷的宙斯便至少应该让我获得荣誉,但他却连一丁点儿都不给。现在,阿特柔斯之子、强有力的阿伽门农侮辱了我,夺走了我的份礼,霸为己有。”
他含泪泣诉,高贵的母亲听到了他的声音,其时正坐在深深的海底,年迈的父亲身边。像一缕升空的薄雾,女神轻盈地踏上灰蓝色的大海,行至悲声哭泣的儿子身边,屈腿坐下,伸手轻轻抚摸,出声呼唤,说道:“我的儿,为何哭泣?是什么悲愁揪住了你的心房?告诉我,不要把它藏在心里,好让你我都知道。”
捷足的阿基琼斯长叹一声,答道:“你是知道的,你是知道此事的,为何还要我对你言告?我们曾进兵塞贝,厄提昂神圣的城,荡劫了那个去处,把所得的一切全都带到此地。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将战礼逐份发配,把美貌的克鲁塞伊丝给了阿特柔斯之子。此后,克鲁塞斯,远射手阿波罗的祭司,来到身披铜甲的阿开亚人的快船边,打算赎回女儿,带着难以数计的财礼,手握黄金节杖,杖上系着远射手阿波罗的条带,恳求所有的阿开亚人,首先是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,军队的统帅。其他阿开亚人全都发出赞同的呼声,表示应该尊重祭司,收下这份光灿灿的赎礼。然而,此事却没有给阿特柔斯之子阿伽门农带来愉悦,他用严厉的命令粗暴地赶走了老人。老人愤愤不平地离去,但阿波罗听到了他的告言——他是福伊波斯极钟爱的凡人——对着阿开亚人射出了毒箭。兵勇们成群结队地倒下,神的箭雨横扫着阿开亚人广阔的营盘。其后,幸得知晓内情的卜者揭出远射手的旨意;既如此,我就第一个出面,要求慰息阿波罗的愤烦。由此触犯了阿特柔斯之子,他跳将起来,对我恫吓威胁。现在,他的胁言已用行动实践。明眸的阿开亚人正用快船把姑娘带回克鲁塞,满载着送给阿波罗的礼物。刚才,使者带走了布里修斯的女儿,从我的营棚,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分给我的战礼。事已至此,你,如果有这个能力,要保护亲生的儿子。你可直奔俄林波斯,祈求宙斯帮忙,倘若从前你曾博取过他的欢心,用你的行动或语言。在父亲家里,我经常听你声称,说是在不死的神祗中,只有你曾经救过克罗诺斯之子,乌云的驾驭者,使他免遭可耻的毁灭。当时,其他俄林波斯众神试图把他付诸绳索,包括赫拉、波塞冬,还有帕拉丝·雅典娜。其时,女神,你赶去为他解下索铐,迅速行动,把那位百手生灵召上俄林波斯山面。这位力士,神们叫他布里阿桑斯,但凡人都称其为埃伽昂,虽说他的力气胜比他的亲爹。他在克罗诺斯之子身边就座,享受着无上的荣光;幸运的诸神心里害怕,放弃了捆绑宙斯的念头。你要让他记起这一切;坐在他的身边,抱住他的膝盖,使他产生帮助特洛伊人的心念,把阿开亚人逼向木船和大海,在那里长眠,使他们都能得益于那位王者的恶行,也能使阿特柔斯之子、统治着辽阔疆域的阿伽门农认识到自己的骄狂,后悔侮辱了阿开亚人中最好的俊杰。”听罢这番话,塞提丝泪水横流,答道:“唉,苦命的儿子!我让你随着不幸来到人间,为何又要把你带大?但愿你能聊无烦恼地坐在船边,和泪水绝缘,只因你今生短暂,剩时不多。现在看来,你不仅一生短促,而且要比世人承受更多的苦难。儿啊,我把你生在厅堂里,让你面对厄运的熬煎!尽管如此,我还要去那白雪覆盖的俄林波斯大山,求合于喜好炸雷的宙斯。或许,他会使我们得偿如愿。至于你,你可继续呆在自己的快船边,满怀对阿开亚人的愤怒,不要参战。宙斯已远行俄开阿诺斯,就在昨天,参加高贵刚勇的埃西俄丕亚人的欢宴,带着神的群族,同行的旅伴。到那第十二天上,他将回到俄林波斯;届时,我将带着你的祈愿,前往他那青铜铺地的房居,抱住他的膝盖,我想可以把他争劝。”
言罢,女神飘然而去,留下儿子一人,为着那位束腰秀美的女子伤心——他们不顾他的意愿,强行带走了姑娘。与此同时,俄底修斯的木船。载着神圣的牲祭,已经驶人克鲁塞海面。当船只进入了畜水幽深的码头,他们收拢船帆,堆放在乌黑的海船里,松动前支索,使桅杆迅速躺倒在支架上,然后荡起木桨,划向落锚的滩岸。他们抛出锚石,系牢船尾的绳缆,足抵滩沿,迈步向前,抬着献给远射手阿波罗的丰盛的祭件。克鲁塞伊丝姑娘亦自个儿从破浪远洋的海船上下来,足智多谋的俄底斯引着她走向祭坛,把她送入父亲的怀抱,对他说道:“克鲁塞斯,受民众的王者阿伽门农派遣,我送回了你的女儿,并准备举行一次神圣的牲祭,代表达奈人,献给福伊波斯,以平抚这位王者;他给阿开亚人带来了痛苦和悲哀。”
言罢,他把姑娘留给父亲的怀抱,后者高兴地接过爱女。其时,坚固的祭坛旁,人们手脚麻利,收拾着奉祭给阿波罗的牲献。然后,他们洗过双手,抓起大麦。克鲁塞斯双臂高扬,用洪亮的声音朗朗作祷:“听我说,银弓之神,卫护克鲁塞和神圣的基拉、强有力地统治着忒奈多斯的王者,倘若你以前曾听过我的诵告,给了我荣誉并狠狠地惩治了阿开亚人,那么,请你再次满足我的祈望,消止达奈人承受的这场可怕的瘟孽。”
他如此一番祈祷,福伊波斯·阿波罗听到了他的声音。当众人作过祷告,撒过祭麦后,他们扳起祭畜的头颅,割断它们的喉管,剥去皮张,然后剔下腿肉,用油脂包裹腿骨,双层,把小块的生肉置于其上。老人把肉包放在劈开的木块上焚烤,洒上闪亮的醇酒,年轻人手握五指尖叉,站在他的身边。
焚烧了祭畜的腿件,品尝过内脏,他们把所剩部分切成小块,用叉子挑起来仔细炙烤后,脱叉备用。当一切整治完毕,盛宴已经排开,他们张嘴咀嚼,人人都吃到足份的餐肴。当大家满足了吃喝的欲望,年轻人将醇酒注满兑缸,先在众人的杯盏里略倒一点祭神,然后灌满各位的酒盅。整整一天,他们用歌唱平息神的愤怒,年轻的阿开亚兵勇唱着动听的赞歌,颂扬发箭远方的射手,后者正高兴地听着他们的唱颂。
当太阳西沉,夜色降临后,他们躺倒身子,睡在系连船尾的缆索边。然而,当年轻的黎明,垂着玫瑰红的手指,重现天际时,他们登船上路,驶向阿开亚人宽阔的营盘。远射手阿波罗送来阵阵疾风,他们树起桅杆,挂上雪白的篷帆,兜鼓起劲吹的长风;海船迅猛向前,劈开一条暗蓝色的水路,浪花唰唰地飞溅,唱着轰响的歌。海船破浪前进,朝着目的地疾行。及至抵达阿开亚人宽阔的营盘,他们把乌黑的木船拖上海岸,置放在高高的沙滩,搬起长长的支木,塞垫在船的底面。然后,众人就地散伙,返回各自的营棚和海船。
但是,裴琉斯高贵的儿子、捷足的阿基琉斯此时仍然盛怒不息,置身迅捷的海船旁边。现在,他既不去集会——人们在那里争得荣誉,也不参加战斗,而是日复一日地呆在船边,耗磨着自己的心力,渴望重上战场,听闻震耳的杀喊。
然而,那天以后,随着第十二个黎明的降临,永生的神祗,在宙斯带领下,一起返回俄林波斯山面。其时,塞提丝没有忘记儿子的恳求,一大早就从海浪里踏出身腿,直奔俄林波斯山顶,辽阔的天界,发现沉雷远播的宙斯,正离着众神,独自坐在山脊耸叠的俄林波斯的峰巅。她扑上前去,坐在他的面前,左手抱住他的膝盖,右手上伸,托住他的颌沿,向王者宙斯、克罗诺斯之子求援:“父亲宙斯,如果说,在不死的神祗中,我确曾帮过你,用我的话语或行动,那么,就请你答应我的祈愿:让我儿获得荣誉,帮助这个世间最短命的人儿!现在,民众的王者阿伽门农侮辱了他,夺走了他的份礼,霸为己有。多谋善断的宙斯,依林波斯的主宰,让我儿获取尊誉,让特洛伊人得胜战场,直到阿开亚人补足他的损失,增添他的荣光!”
塞提丝如此一番恳求,但汇聚乌云的宙斯静坐不语,沉默了许久。塞提丝的左手一直不曾松开他的膝盖,此时更是紧抱不放,再次催求:“答应兑现我的恳求,父亲,给我点个头!要不,你就拒绝我的请求,因为你啥也不怕,倒是可以让我知道,神祗中,我这个最受委屈的女神,已经倒霉到了什么程度。”
此番话极大地烦扰了宙斯的心境,乌云的汇聚者答道:“这是件会引来灾难的麻烦事,你将导致我同赫拉的抗争。看着吧,她会用刻薄的言词对我挑衅。即便在目前的情势下,她还总是当着众神的脸面,指责我的作为,说我在战斗中,如此这般地帮助了特洛伊兵汉。现在,你马上离开此地,以免让她抓住把柄。我会把此事放在心上,并保证使它实现。为了让你放心,我将对你点头;对不死的神祗,这是我所能给的最庄重的诺愿。只要我点头应允,我的言行就不会掺假,不容毁驳;我的意图必将成为不可逆转的现实。”
克罗诺斯之子言罢,弯颈点动浓黑的眉毛,涂着仙液的发绺从王者永生的头颅上顺势泼泻,摇撼着巍伟的俄林波斯山脉。两位神祗,议毕,分手而行。塞提丝从晶亮的俄林波斯跃下,回到大海的深处,而宙斯则返回自己的宫殿。神们见状,起身离座,所有的神祗,向父亲致意;宙斯朝着宝座举步,谁也不敢留恋自己的座椅,全都起身直立,迎接他的来临。宙斯在王位上就座。然而,赫拉知晓事情的经过,曾亲眼看见海洋老人的女儿。银脚的塞提丝和宙斯的聚谋。她迅速出击,启口揶揄,对着克罗诺斯的儿子:“刚才,诡计多端的大神,又是哪一位神祗和你聚首合谋来着?背着我诡密地思考和判断,永远是你的嗜爱。你从来没有这个雅量,把你打算要做的事情直率地对我告言。”
听罢这番话,神和人的父亲开口驳斥,说道:“赫拉,不要痴心企望了解我的每一丝心绪,这些不是你所能理解的事情,虽然你是我的妻侣。任何念头,只要是适合于让你听闻的,那么,不管是神还是人,谁都不能抢在你的头前。但是,倘若我想避开众神,谋划点什么,你不要总想寻根刨底,也不许探察盘问!”
听罢这番话,牛眼睛夫人赫拉答道;“可怕的王者,克罗诺斯之子,你说了些什么?你知道,过去,我可从未询问,也不曾盘问过你。事实上,你总是随心思谋,按你自己的意愿。但现在,我却十分害怕,怕你已被她说服,那银脚的塞提丝,海洋老人的女儿。不是吗,今天一早,她就跑到你的身边,抱住你的膝盖,我想你已点头答应,使阿基琉斯获得光荣,把众多的阿开亚人放倒在海船边。”
听罢这番话,宙斯,乌云的汇聚者,呵斥道:“你总是满腹疑忌,狂迷的夫人;我的一举一动都躲不过你的眼睛!不过,对这一切,你可有半点作为?你的表现只能进一步削弱你的地位,在我的心中——对于你,这将更为不利。如果说你的话不假,那是因为我愿意让事情如此这般地发生。闭上你的嘴,静静地坐到一边去。按我说的办——,否则,当我走过去,对你甩开双臂,展示不可抵御的神力时,俄林波斯山上的众神,就是全部出动,也帮不了你的忙!”
听罢这番话,牛眼睛夫人赫拉心里害怕,一声不吭地克制着自己的心念,服从了他的意志。宙斯的宫居里,神们心绪纷荡,个个如此。其时,为了安抚亲爱的母亲、白臂膀的赫拉,赫法伊斯托斯,声名遐迩的工匠,在神祗中站立起来,说道:“要是你们二位争吵不休,为了凡人的琐事,在诸神中引起械斗,那么,这将是一场灾祸,一种无法忍受的苦难。盛宴将不再给我们带来欢乐;令人讨厌的混战会破毁一切。所以,我敦请母亲,虽说她自己办亦已明白,主动接近我们心爱的父亲,争取宙斯的谅解;这样,父亲就不再会责骂我们,也不会砸烂宴席上的杯盘。如果俄林波斯的主宰,玩闪电的大神,打算把我们拎出座椅,我等之中可没有与之匹敌的神选。母亲,走上前去,用温柔的声调和他说话,顷刻之间,俄林波斯大神便会恢复对我们的亲善。”
言罢,他跳立起来,将一只双把的杯盏送到母亲手中,劝慰道:“耐心些,我的妈妈,忍让着点,虽然你心里难受。否则,尽管爱你,我将眼睁睁地看着你挨揍,在我的面前;那时,虽说伤心,我却难能帮援。同俄林波斯大神格斗,可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。还记得上回的情景吗?那时,我想帮你,被他一把逮住,抓住我的脚,扔出神圣的门槛。我飘落直下,整整一天,及至日落时分,跌撞在莱姆诺斯岛上,气息奄奄。当地的新提亚人趋身救护,照料倒地的神仙。”
他侃侃道来,逗得白臂女神赫拉眉开眼笑;她笑容可掬地接过杯盏,从儿子手中。接着,赫法伊斯托斯从调缸里舀出甘甜的奈克塔耳,从左至右,逐个斟倒,注满众神的杯盏。看着他在宫居里颠跑忙碌的模样,幸福的神祗忍俊不住,爆发出欢乐的笑声。就这样,他们享受着盛宴的愉悦,直到太阳西沉。整整痛快了一天。神们全都吃到足够的份额,聆听着阿波罗弹出的曲调,用那把漂亮的竖琴,和缪斯姑娘们悦耳动听的轮唱。
终于,当灿烂的夕光从地平线上消失,众神返回各自的居所,倒身睡觉——声名遐迩的能工巧匠、双臂粗壮的赫法伊斯托斯曾给每一位神祗盖过殿堂,以他的工艺,他的匠心。宙斯,闪电之王,俄林波斯的主宰,此时亦行往他的睡床,每当甜蜜的睡眠降附神体,这里从来便是他栖身的地方。他上床入睡,身边躺着享用金座的赫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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