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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沙之书》阅读笔记

日期:2022-05-27

这是《沙之书》阅读笔记,是优秀的教学案例文章,供老师家长们参考学习。

  博尔赫斯是个被很多山头拥戴过的“大王级”作家。随便数一下就有先锋主义、超现实主义、魔幻现实主义、幻想派、后现代主义、神秘主义、极端主义等山头扯起过博尔赫斯的大旗。这些五花八门的头衔,不知博尔赫斯是否甘心领受。我手捧着《沙之书》这篇小说,看着这些山头,心怀忐忑地给它找宿主。挑来选去最终落实在神秘主义这座山头上。《沙之书》自始至终萦绕着神秘主义气息,不过它的玄学色彩也是十分浓厚。像似记得有人曾把博尔赫斯归认为玄学派作家,一时想不起是哪位大神这样说过。一不留神,博尔赫斯又多出一个头衔。

  现在,我的任务是碾平这些山头,回到这个小说上,谈一点自己的阅读感受。我要想对某个作品说话时,一般来说,拿过作品粗读一遍(捕捉小说敏点),精读一遍(主要是做笔记),基本就够了。最多读三遍,绝不会去读第四遍、第五遍。按这个逻辑,《沙之书》这个小说早已超标。因为手中这本《博尔赫斯全集》小说卷——自从拥有了它,通读的遍数起码有十几遍了。至于那些被理论家如数家珍一般夸奖过的名篇,如《小径分岔的花园》《南方》《阿莱夫》等,阅读的遍数——用博尔赫斯写在《沙之书》中的一个术语“九次幂”来形容也不为过。虽然我不知道“九次幂”是个什么概念,但我觉得这个概念借用过来,既形象又贴切。

  为写这篇笔记,我又把《沙之书》读过三遍(一个短篇远不用读这么多遍。但就鬼使神差地读了三遍)。第二遍读完,我感觉这个小说可以倒着向前读。第三遍我就真倒着读了。这一遍读完,我觉得如果把这个小说的叙事做一点微调,就可变成一篇倒叙开头的小说。这样,就不会被原来小说开头一段有点故弄玄虚的话语唬住。“线是由一系列的点组成的;无数的线组成了面;无数的面形成体积;庞大的体积则包括无数体积……”引到这里,再读一遍,还是感觉它挺唬人的。接着刚才的思路来,我还真试着把最后两个小段与起首一段在想象中调换了一下位置,再稍作润色、修饰,整篇小说的叙事方向果然就发生了改变。

  这就是阅读的有趣之处。也是资深读者的秘密趣味。它几乎已和写作构成某种意义上的神秘同谋关系。这也是一个读者向作家表达敬意的方式。

  在阅读第二遍时我顺手做了一点笔记,照录如下:

  笔记一:“我发现每隔两千页有一帧小插画。我用一本有字母索引的纪事簿把它们临摹下来,簿子不久就用完了。”这两千页之间存在的是物质距离还是时空距离?一本“有字母索引的记事簿”该有多厚?它“不久就用完了”?这是博尔赫斯宇宙循环论观点的又一次神秘化吗?之前,博尔赫斯和那个神秘的圣书持有者都无法准确找到书的页码,甚至是翻到连续的某页都充满困难,更无法找到书的第一页和最后一页。这会儿,博尔赫斯却能准确计算出“每隔两千页有一帧小插画”,依据是何?这是骗局,还是故弄玄虚?一本无限之书投映进现实世界的想象影子,简直匪夷所思。

  笔记二:“那是一本八开大小、布面精装的书。显然已有多人翻过。我拿起来看看,异乎寻常的重量使我吃惊。”这一段呼应了其后“每隔两千页一幅小插画”的描述,它所有的“异乎寻常的重量”也可说是为此后叙述埋下的伏笔。

  笔记三:博尔赫斯悄悄把那本被称为“沙之书”的圣书放进图书馆一个不为人知的搁架上——这一举动,显然是喻指了一个事实,他把自己也悄悄同一本书置放进永恒的无始无终的时间迷宫内。这是博尔赫斯式的智慧和他行使智慧的一贯做法。

  笔记四:隐喻的对等。那个在民间搜集奇书的人,与我在国立图书馆任职之间存在的身份隐喻关系;“沙之书”若是虚构的隐喻,图书馆则是现实的隐喻。几个卢比和一本《圣经》换来的圣书,与一个人的退休金和花体字的威克利夫版的《圣经》换取圣书之间的隐喻。

  笔记五:那本“圣书”为何“是个可怕的怪物”?“我觉得它是一切烦恼的根源,是一件诋毁和败坏现实的下流东西。”为何?几个月前还是给我带来秘密喜悦的圣书,在夏季末,怎么就变成“诋毁和败坏现实的下流东西”了呢?它隐喻了什么?

  我感觉自己严重沾染了博氏的神秘主义倾向。甚至还多出一点坏毛病,增加了神秘之外的怀疑色彩。其实小说中的这一段话很说明问题。“如果空间是无限的,我们都处在空间的任何一点。如果时间是无限的,我们就处在时间的任何一点。”在我看来,它就是解开这个小说(以及博尔赫斯有神秘主义倾向的小说)的秘钥。其实回顾一下《小径分岔的花园》,就会发现在这个被称为“侦探小说”的故事中,博尔赫斯的神秘主义就已扎根生长了。它的源头来自博尔赫斯的诗歌和早期小说,并不断向着后期小说延伸发展,成为自成一格的体系。这样说难免牵强。但这样一条线确实存在,它沿着《环形废墟》《小径分岔的花园》《秘密的奇迹》等作品再到《阿莱夫》《沙之书》《莎士比亚的记忆》,一路下来,逐渐根系庞大,聚树成林。

  这样看来,理论家把博尔赫斯称为神秘主义作家,似乎是名符其实了。

  阎连科在一次演讲中谈及了一种“苦咖啡文学”现象(喻指当下文学的创作),也是在这次演讲中,他还谈及了博尔赫斯和他的小说《南方》。在这个演讲中真正打动我的是一段他对博尔赫斯的评价,这超出我的想象。他说:“博尔赫斯对世界文学最大的贡献,恰恰是成功的证明了小说可以不写人性,小说甚至可以不写人,小说甚至可以不写生命。”这几乎是个惊人的观点,却一语中的。《沙之书》这个小说,就有他所说的这些特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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